《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Vajracchedikā Prajñāpārmitā Sūtra)第13講
日期:2015年10月31日
唐三藏法師玄奘奉詔譯
金剛上師卓格多傑傳講
戊四 第四重約捨身校量
己一 釋持經行忍得福應劣之疑
「復次善現,如來說忍辱波羅蜜多,即非波羅蜜多;是故如來說名忍辱波羅蜜多。
“Moreover, Subhūti, the Tathāgata’s perfection of patience is really no
perfection.
「還有,著相的忍辱波羅蜜多不是真正的波羅蜜多,只有離相而修忍辱的波羅蜜多,才是真正的波羅蜜多。
在未作第四次約捨身而與持經功德來比較之前,佛再為善現長老就無相修行釋疑。首先,既然以前說過捐捨身命功德不及持經,那麼依佛經中本生故事學習釋尊往昔為忍辱仙人時行忍所得福德應劣。釋尊指出,一般人若執有我相,當捨身或行忍時,無論怎樣,內心也懷有苦惱怨懟,更甚者是會退失菩提心。所以佛在前文回應善現長老提問:「云何修行?」時說:「菩薩摩訶薩不住於事應行布施,都無所住應行布施,不住於色應行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應行布施。」所以,著相去捨身行忍便非忍辱波羅蜜多,只有無相捨身行忍才是修持忍辱波羅蜜多。
「何以故?善現,我昔過去世,曾為羯利王斷支節肉,我於爾時,都無我想、或有情想、或命者想、或士夫想、或補特伽羅想、或意生想、或摩納婆想、或作者想、或受者想。我於爾時都無有想,亦非無想。何以故?善現!我於爾時若有我想,即於爾時應有恚想。我於爾時若有有情想、命者想、士夫想、補特伽羅想、意生想、摩納婆想、作者想、受者想,即於爾時應有恚想。
“And why? Because, Subhūti, when the King of Kalinga cut my flesh from
every limb, at that time I had no perception of a self, of a being, of a
soul, or a person. And why? If, Subhūti, at that time I had a perception of
self, I would also have had a perception of ill-will at that time. And so,
if I had had a perception of a being, of a soul, or of a person.
「為甚麼呢?善現;往昔我被羯利王割截肢肉時,當時我沒有我想、有情想、命者想或補特伽羅想;當時除了沒有我想外,我還是神志清醒,內心只有悲憫損惱者的念頭。為甚麼?善現,若我當時有我想的話,我便會生起惡念;同樣,若我當時有有情想、命者想或補特伽羅想的話,亦會生起惡念。
根據《賢愚經》卷二〈羼提波梨品〉記載:釋尊過去世曾是忍辱仙人,住在一個樹林中修忍辱。一天,羯利王與大臣、宮女來到林中,碰到修忍辱行的仙人;國王拔劍向仙人說:「我要考驗你是否真能忍辱!」於是用劍割斷仙人雙手,問他:「你是否還說在忍辱?」仙人答:「是的,我在修忍辱。」接著國王又陸續砍斷仙人雙腳、耳朵、鼻子;但仙人神色不變,仍然清醒地回答:「無論你對我做甚麼事,讓我承受何等痛苦;我都能安忍,內心不起惡念。」這時忍辱仙人遭受斷肢割肉的痛苦,但祂除了忍辱波羅蜜多外,還因與人無我的無漏智相應,所以沒有我想、有情想、命者想、補特伽羅想,更加遠離恚想。我們要注意經文所說:「我於爾時都無有想亦非無想!」「無有想」是指沒有我想,「非無想」是指忍辱仙人神志清醒,當遭割肉斷肢時,內心唯有慈悲之想。(註釋78)
「何以故?善現!我憶過去五百生中,曾為自號忍辱仙人,我於爾時都無我想、無有情想、無命者想、無士夫想、無補特伽羅想、無意生想、無摩納婆想、無作者想、無受者想,我於爾時都無有想、亦非無想。
“With my superknowledge I recall that in the past I have for five hundred
births led the life of a sage devoted to patience. Then also have I had no
perception of a self, a being, a soul, or a person.
「為甚麼?我以神通回憶過去世五百次轉生中,曾為修忍辱行的仙人;(當捨身行忍時)都無我想、有情想、命者想和補特伽羅想。當時我神志清醒,內心只有悲憫損惱者的念頭。
接著,釋尊憶述過去五百世中曾多次投生修忍辱的仙人;在現存的佛經中雖沒有記錄這些本生故事;但我們相信釋尊歷劫修行,聚集無量福慧資糧,尤其是當祂的勝義菩提心在第三地時忍辱波羅蜜多特別增勝;多次投生為忍辱仙人並非奇事。
世親菩薩在《論釋》中提到忍辱仙人被斷肢節肉時,身心非但沒有苦受,反生悲樂。「由無恚怒情,不名為苦性;有安樂大悲,行時非苦果。」(註釋79)
「是故善現,菩薩摩訶薩,遠離一切想,應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
“Therefore then, Subhūti, the Bodhi-being, the great being, after he has
got rid of all perceptions, should raise his thought to the utmost, right
and perfect enlightenment.
「善現,因此菩薩摩訶薩在遠離一切相想後,應發趣安住於無形相的無上菩提。
質疑:當忍辱仙人遭羯利王斷肢節肉,境相面前,修行人如何於相離相,離相行忍?
解惑:一般資糧位和加行位的修行人不易離相行忍,因為無漏智未起,未獲勝義菩提心。那麼地前菩薩如何隨順離相行忍呢?當修行人境相面前,便要先遣除一切相想,然後安住在無相的無上菩提,亦即佛法身上才去行忍。(註釋80)
佛首先教善現長老於相離相,離相行忍的第一步,令不住相。這裡的「住」,解作執著。一般未見道的修行人只能做到這步為止。
「不住於色應生其心,不住非色應生其心;不住聲、香、味、觸、法應生其心;不住非聲、香、味、觸、法應生其心;
“He should produce a thought which is unsupported by forms, sounds, smells,
tastes, touchables, or mind-objects, unsupported by dharma, unsupported by
no-dharma.
「(菩薩摩訶薩)不會執著包括色、聲、香、味、觸和法等一切境相;亦不會執取一切非境相,包括非色、非聲、非香、非味、非觸和非法;
「都無所住應生其心。
“Unsupported by anything.
「(一切所依其實都是無所依。所以修行人)應當(於能所二取皆空的狀態下)生起無住心。
接著,佛教善現長老如何離相行忍的第二步,孔茲依梵文本這樣解釋說:「一切所依實是無所依;只能究竟地依於空性(法身)。」所以「都無所住應生其心」的「心」就是安住於無相的佛法身的心。這裡的「住」,解作安住;因為只有安住於無相法身,才能遣除我想、有情想、命者想和補特伽羅想;遣除能取所取。安住於無相法身,所謂「都無所住應生其心」,才能生起無分別智,見佛法身;才能生起勝義菩提心。有了勝義菩提心,在任何劇苦情況下,為了利益有情,菩薩也能生起極喜,才能離相行忍。所以只有地上菩薩才可以以無住心,安住於無相法身。
「何以故?善現,諸有所住,則為非住。是故如來說諸菩薩應無所住而行布施,不應住色、聲、香、味、觸、法而行布施。
“And why? All supports have actually no support. It is for this reason that
the Tathāgata teaches: By an unsupported Bodhisattva should a gift be
given, not by one who is supported by forms, sounds, smells, tastes,
touchebles, or mind-objects.
「(菩薩要離相行忍,先要遣除一切對境相的執著,接著要安住於無形相的法身。)為甚麼呢?因為執著境相的所住都是不合理的所住!不能真正安住於佛法身。所以佛說菩薩如果要安住於佛法身,就不能執著色等六塵而修六度,例如布施。
修行人如執著境相為實有,便有能取、所取;無漏無分別智、勝義菩提心等便不能生起;換言之,尚未能見佛法身,便不能登極喜地。當面臨劇苦境相便會生起瞋恚,退失菩提心;惶言離相行忍。所以要離相行忍,先要遠離能所二取,不執為實;以布施為例,沒有能布施的「我」想;沒有接受布施恩惠的「他」想。《論釋》云:「此謂入初地勝義之心,得忍邊際行,無住心即是。」又云:「若於色等處,有住著心者,此必不能進求佛果故。」
「復次善現,菩薩摩訶薩為諸有情作義利故,應當如是棄捨布施。何以故?善現,諸有情想即是非想。一切有情,如來即說為非有情。」
“And further, Subhūti, it is for the weal of all beings that a Bodhisattva
should give gifts in this manner. And Why? This perception of a being,
Subhūti, that is just a non-perception. Those all-beings of whom the
Tathāgata has spoken, they are indeed no-beings.”
「再者善現,為了一切有情的世間和出世間利益,菩薩應以不著相並住於能取、所住皆空的心態捨棄財物去行布施。因為,執著身外有一個實有的有情作為自己布施對象的想法,是一個不合理的想法。如來又說,一切有情都是依緣五蘊,假名安立的;都不是實有的有情。」
世間利益名為「義」,出世間利益名為「利」,佛於此一再強調:登地後的菩薩要以勝義菩提心,再透過六度為一切有情謀求世間和出世間利益。而勝義菩提心的前提是遠離能取的主體例如我,和所取的客體例如一切有情。簡言之,菩薩在行六度利益一切有情時,要不執取有情所有事相樣貌。「應知正行者,是利生因故;於有情事相,應知遍除遣。」(註釋81)佛說一切有情的生命現象都不是實有;只是依緣五蘊假名安立而已。能夠見到這種我想、法想皆無的修行人,就能與佛的實語、諦語、如語、不異語相應。誠如世親菩薩所說:「彼事(一切有情生命現象)謂名聚,最勝除其想(我、法二想);諸世尊無此,由真見相應。」(註釋82)
無著菩薩以「忍苦」這第十三種菩薩修行階段來解釋這段和後面第九、第十疑的三段經文。祂提到若修行人不能忍受流轉苦(例如生老病死),眾生相違苦和乏受用苦,便會退失菩提心,被稱為「不欲發心」。所以祂提出修行人要「離一切相想」來對治流轉苦;「為一切眾生而行於捨」來對治眾生相違苦;以「般若智如日破闇室」來對治乏受用苦。
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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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釋》云:「言非無想者,此顯有想與悲心相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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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釋》頌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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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聖天菩薩在《菩薩瑜伽行四百論》〈淨治弟子品〉頌十四述說釋尊認為持《般若經》是成佛因,功德遠超布施時說:「為下根說施,為中根說戒,為上說寂滅;常應修上者。」寂滅是說修般若法門能寂滅一切生死;故應常修。又在頌十五記述釋尊如何教人常修般若法門說:「先遮遣非福,中應遣除我,後遮一切見;知此為智者。」先要起不害之心,不與人爭;接著要遣除一切我相、有情相、命者相、補特伽羅相;最後安住於遠離一切戲論的佛法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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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釋》頌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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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釋》頌三十二。
應用思考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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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認為著相的捨身行忍所獲福德是劣,但透過般若波羅蜜多遣除能取所取的執著而無相行忍,那樣的功德便非常殊勝。為甚麼?你能藉佛本生故事說明這個道理嗎?(提示:因為持《般若經》就是叫我們行持般若波羅蜜多,所以持經捨身行忍所獲功德較著相捨身行忍之功德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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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善現長老離相行忍包括兩個步驟,第一是先遣除對境相的執著,第二是安住在佛法身,亦即安住在無相法身。地前菩薩只能做第二步,只有地上菩薩才能安住在無相法身上。試依經文和聖天菩薩的《菩薩瑜伽行四百論》〈淨治弟子品〉頌十四和十五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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鳩摩羅什很善巧地將「都無所住應生其心」翻譯成「應生無所住心」;事實上,世間一切所依實是無所依;而有趣的是,若一切都無所依的話,因此一切都是依於空性,亦即無相法身上;所以「無所住心」就是安住於無相法身之心。換個角度就是證佛法身,證入極喜地,得勝義菩提心和大悲平等心。到此,就可以理解忍辱仙人為何被斷肢節肉時,沒有瞋恚,沒有退失菩提心;除了沒有「我想」,更由大悲心生起憫念眾生愚昧之想。你認為忍辱仙人當時是地前菩薩抑或地上菩薩?試依經義說明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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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親菩薩在《論釋》認為「無住心」就是「證入初地勝義菩提心之心」。你能否依經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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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再三叮嚀修行人,如真的想利益眾生,便要生起「無住心」──遠離二取的執著,例如布施時不執著實有能施的自己、受施的有情──去修行六度。原因何在?試引經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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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著菩薩提出「忍苦」這第十三個菩薩行所住處來解釋第八至第十疑有關經文,試述其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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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以下經句:「如來說忍辱波羅蜜多,即非波羅蜜多;是故如來說名忍辱波羅蜜多。」「我於爾時都無有想,亦非無想。」「諸有所住,則為非住。」「一切有情,如來即說為非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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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親菩薩在《論釋》頌三十二說;諸佛沒有我法二想,這是因為祂們具有「真見」。這真見和下文佛是實語、諦語、如語、不異語有何關係?
主辦機構:大圓滿佛教中心
佛學講座:《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第十三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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