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Vajracchedikā Prajñāpārmitā Sūtra）第16講

日期：2016年1月30日
唐三藏法師玄奘奉詔譯
金剛上師卓格多傑傳講



乙二 第二周為初基菩薩釋疑除增上慢

丙一 善現請問

爾時具壽善現復白佛言：「世尊，諸有發趣菩薩乘者，應云何住？云何修行？云何攝伏其心？」

Subhūti asked: “How, O Lord, should one set out in the Bodhisattva-vehicle stand, how progress, how control his thoughts?”

善現長老在佛前請問：「世尊，請問那些發心趣向大乘的修行人，要發動和保持甚麼的意趣來行持般若波羅蜜多？有甚麼有效方法能發揮般若波羅蜜多？倘若修行般若波羅蜜多稍有寸進時生起增上慢，又應當如何控御其心？」

丙二 正答

佛告善現：「諸有發趣菩薩乘者，應當發起如是之心：『我當皆令一切有情，於無餘依妙涅槃界而般涅槃；雖度如是一切有情令滅度已，而無有情得滅度者。』何以故？善現，若諸菩薩摩訶薩有情想轉，不應說名菩薩摩訶薩。

The Lord replied: “Here, Subhūti, someone who has set out in the Bodhisattva-vehicle should produce a thought in this manner: ‘all beings I must lead to Nirvāṇa, into that Realm of Nirvāṇa which leaves nothing behind; and yet, after beings have thus been led to Nirvāṇa, no being at all has been led to Nirvāṇa’. And why? If in a Bodhisattva the notion of a ‘being’ should take place, he could not be called a ‘Bodhi-being’.

佛答善現長老說：「凡是趨入菩薩乘的修行者，應當這樣發心：『我定當引領一切有情進入涅槃，達致無餘依涅槃界。雖然有無量有情被引領達致涅槃，但實際上沒有一個有情被引領達致涅槃界！為甚麼呢？善現，如果菩薩執著離身外實有一個有情的話，他不應名為菩薩。』

佛緊接初周為初學般若波羅蜜多的修行人釋疑和遣除他們漫無目標，散亂修學的心；當他們修學般若波羅蜜多稍有寸進，生起未證謂證的增上慢時，釋尊為遣除他們的增上慢及繼續釋疑而進行第二周說法。何以見得修行人有增上慢？因為若真正證得般若波羅蜜多這種無分別智，是沒有人我執、法我執；亦根本不會說出「我能發趣菩薩乘」、「我能修行」、「我能攝伏自心」這些說話；所以若有「人我」、「法我」，例如有我想、我能度有情令入滅度、我是發趣菩薩乘者等想法的人，根本未得般若波羅蜜多，亦未證見真如。為令他們冥證真如，釋尊便為這些人遣除增上慢，有恆耐煩地為去除他們的障礙而接續廣釋十七種疑難。

丙三 廣釋眾疑

丁一 釋能住、能修、能攝伏是我之疑

「所以者何？若諸菩薩摩訶薩，不應說言有情想轉。如是命者想、士夫想、補特伽羅想、意生想、摩納婆想、作者想、受者想轉，當知亦爾。何以故？善現，無有少法名為發趣菩薩乘者。」

“And likewise if the notion of a soul, or a person should take place in him. And why? He who has set out in the Bodhisattva-vehicle he is not one of the dharmas.”

「為甚麼？如果菩薩生起一念認為實有一個『我』，又或實有『有情』、『命者』、『補特迦羅』的話，就不能稱為菩薩，為甚麼？善現，因為根本就沒有一種實有東西稱為『發趣菩薩乘的修行人』！」

世親菩薩解釋這段經文說：「為何經文重覆說云何住？云何修行？云何攝伏其心？佛的意思是說當修行人生起『我住於菩薩大乘，我如是修行，我如是攝伏其心』，並視自己為真實的菩薩的話，他便『說名為心障，違於無住心』！（註釋87）」所謂心障，就是能障生起般若波羅蜜多的增上慢；所謂無住心，就是無分別智。菩薩由於增上慢控制其心，所以生起實我、實法的念頭；若內心執實我、實法的話，又怎能出現無分別智！

無著菩薩在註釋中沒有分成第二周說法，而將整段經文判為菩薩第十五個行所住處——「於證道時遠離喜動」。這亦是對治修行人生起「我相」形成障礙時第十一個方法。無著菩薩說：「此下第十五，於證道（真如）時遠離喜動。依離障礙十二種中，為遠離自取故。」意思是說：如果修行人在證入真如時，就不能有「我住於大乘，我如是修行，我如是攝伏其心」等「自取」的念頭；否則，當修行稍有寸進時，例如當加行位勝進至見道位的修行人將見真如法身時，若內心有「我相」，產生「我能成就見道」這種喜動的話，便會障礙證入真如。

有人質疑：「既然佛說『無有少法名發趣菩薩乘者』，則無菩薩，那麼誰人修行？」

丁二 釋無菩薩之疑

佛告善現：「於汝意云何？如來昔於然燈如來、應、正等覺所，頗有少法能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作是語已。具壽善現白佛言：「世尊，如我解佛所說義者，如來昔於然燈如來、應、正等覺所，無有少法能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說是語已。

“What do you think Subhūti, is there any dharma by which the Tathāgata, when he was with Dīpaṃkara the Tathāgata, has fully known the utmost, right and perfect enlightenment?”

Subhūti replied: “There is not any dharma by which the Tathāgata, when he was with the Tathāgata Dīpaṃkara, has fully known the utmost, right and perfect enlightenment.”

佛對善現長老說：「你意下如何？佛往昔在燃燈佛前是否有得到丁點兒實有的教法來證得無上菩提呢？」善現長老回答說：「世尊，據我的理解，如來在燃燈佛前並未得到過些甚麼實有的教法證得無上菩提！」

前文提到證真如時不能有任何「我相」生起，例如我住於大乘，我如是修，我如是攝伏自心；否則會障礙見道，不能生起般若波羅蜜多。所以佛一方面強調，在虛假的世俗修行到證真如時——有五蘊身的菩薩是假有，故必須遣除這個由名言、因緣會聚而假有的菩薩上所產生的實我、實法之分別；在這前提下，無分別智才有機會生起，冥證真如。於是有人質疑：「如果沒有一種有效的教法，修行人怎能冥證真如？」

佛告具壽善現言：「如是，如是，善現，如來昔於然燈如來、應、正等覺所，無有少法能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何以故？善現，如來昔於然燈如來、應、正等覺所，若有少法能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然燈如來、應、正等覺不應授我記言：『汝摩納婆於當來世名釋迦牟尼如來、應、正等覺。』善現，以如來無有少法能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故然燈如來、應、正等覺授我記言：『汝摩納婆於當來世名釋迦牟尼如來、應、正等覺。』」

The Lord said: “It is for this reason that the Tathāgata Dīpaṃkara then predicted of me: ‘You, young Brahmin, will be in a future period a Tathāgata, Arhat, fully Enlightened, by the name of Shakyamuni!’”

佛印可善現長老說：「對啊！對啊！善現，如來在燃燈佛前若果有實法能證無上菩提；燃燈佛就不會授記我將來成佛，號釋迦牟尼。相反，如來在燃燈佛前確無丁點兒實法去證得無上菩提，就因這緣故；燃燈佛當時才授記我：『你這年輕的儒童（摩納婆），於未來世會成為如來、阿羅漢和正等覺，號釋迦牟尼佛。』」

在釋尊修行成佛的經歷中，確實出現過燃燈佛為釋尊授記，預言當時還是第八地菩薩，身份是儒童（摩納婆）的釋尊，於未來世將會成佛，號釋迦牟尼。但這些經歷都是如幻如化，在真如法身中，了不可得。我們要了解一點，能證得無上菩提的般若波羅蜜多，本身是一種無漏無分別智；換言之，當般若波羅蜜多起作用時，一定是無能取和所取的。所以無論修行人見道、地地勝進，甚至到最後心入金剛喻定成就無上菩提時，一定先經過根本定，以無分別智斷除每個修證階段特別的煩惱障和所知障，如果當時有法我相想、人我相想，就會引發或粗或細的二障現行。所以釋尊在說般若法門時，非常強調修行人要不執著甚至要遣除法我、人我才能見得真如，與及成就無上菩提。釋尊接受燃燈佛的授記當然不例外；所以釋尊這段經文就是說，如果釋尊有聲稱燃燈佛曾教授一種實法去證得無上菩提，那只是增上慢；釋尊連第八地菩薩也做不成，遑論成就無上菩提；甚至燃燈佛也不會為祂授記。只有釋尊不執著及遣除法我、人我；才能從第七地順利勝進到第八地；這樣，燃燈佛才會祝福衪，授記祂。

無著菩薩在《金剛般若論》提到修行人若執我，諸佛就會遠離他，就會產生「無教授」這第十二種障礙（註釋88），所以無著菩薩以菩薩第十六個應修持的階段——「求教授」來對治「無教授」。意思是要修行人遠離「我相」的執著，只有不執著我見，遠離我愛、我癡和我慢；才能保持與善知識師嚴道尊的關係，才能鞏固道友同輩間的和合。

註釋

  1. 《論釋》頌四十四。
  2. 修行人由於我執而產生的十二種障礙，在前面第九講已詳述。「雖能自攝而無教授」，是指雖然修行人能禪修，但因我執而生起我慢，導致沒有善知識從旁指導，終不能發展出般若波羅蜜多。

應用思考問題

  1. 何以見得第一周說法是佛為教凡夫修行般若法門，先為其去除散亂而釋十種疑；而第二周說法是佛為修行已有一段日子，仍因帶相修行未得般若波羅蜜多，但卻以為自己已得的初基菩薩；佛為之釋十七種疑而令其去除增上慢？試先根據《成唯識論》對「散亂」、「增上慢」的定義，然後舉例說明。
  2. 善現長老這次問諸有發趣菩薩乘的修行人應云何住？云何修行？云何攝伏其心？佛怎樣回答？與前次作答有何異同？試分析之。
  3. 佛多次強調證真如時必須有般若波羅蜜多這種無分別智生起，所以行者若有我想、法想，便不能修成般若法門；連見道位都未達標，遑論地地勝進斷餘二障。正如《三十頌》頌二十七云：「現前立少物，謂是唯識性（真如）；以有所得（我想、法想）故；非實住唯識（不能見道）。」試引有關經文以對。
  4. 既然佛說：「無有少法名發趣菩薩乘者」，換言之，即是無菩薩，那麼為何釋尊往昔在燃燈佛前因虔誠奉持，以髮布地；暫伏俱生我執而得入滅盡定，由第七地勝進至第八地菩薩；並獲燃燈佛授記未來世成佛號釋迦牟尼？試論述之。（在虛假的世俗中確有如幻的化身「儒童」蒙燃燈佛的化身授記，但如果「儒童」以髮布施讓燃燈佛於其上走過時，生起實我、實法想；又怎能暫伏俱生我執而得滅盡定？無滅盡定，安能勝進至第八地呢？）
  5. 為何佛說，若有少法能證無上菩提，燃燈佛就不會為衪授記；若無少法能證無上菩提，燃燈佛就會為衪授記？這和我們凡夫在「得失」的觀念上明顯矛盾。試分析之。（提示：真如必由「無所得」的般若智「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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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講座：《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第十六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