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Vajracchedikā Prajñāpārmitā Sūtra）第9講

日期：2015年6月20日
唐三藏法師玄奘奉詔譯
金剛上師卓格多傑傳講

佛告善現：「於汝意云何？諸一來者頗作是念：『我能證得一來果』不？」善現答言：「不也，世尊，諸一來者不作是念：『我能證得一來之果。』何以故？世尊，以無少法證一來性，故名一來。」

The Lord said: “What do you think, Subhūti, does it then occur to the Once-Returner, ‘by me has the fruit of a Once-Returner been attained’?” Subhūti replied: “No indeed, O Lord, and why? Because there is not any dharma that has won Once-Returnership. That is why he is called a ‘Once-Returner’.”

世尊問：「你意下如何？善現，一來者會這樣想：『我已證得一來果』嗎？」善現長老答：「世尊，不會。為甚麼？不執著『我所有』的任何東西中實有來去，所以以名言安立他為一來者。」

聲聞人於修道中已斷除欲界九品俱生煩惱中六品；修行人此期生命終結時，一往欲界天一來人間，便證阿羅漢果；故名一來。

佛告善現：「於汝意云何？諸不還者頗作是念：『我能證得不還果』不？」善現答言：「不也，世尊，諸不還者不作是念：『我能證得不還之果。』何以故？世尊，以無少法證不還性，故名不還。」

The Lords asked: “What do you think, Subhūti, does it then occur to the Never-Returner, ‘by me has the fruit of a Never-Returner been attained’?” Subhūti replied: “No indeed, O Lord, and why? Because there is not any dharma that has won Never-Returnership. Therefore is he called a ‘Never-Returner’.”

世尊問：「你意下如何？善現，那些不還者會這樣想：『我已證得不還果』嗎？」善現答：「世尊，不會。為甚麼？不執著『我所有』的東西中有實有的『還』與『不還』，所以以名言安立他為不還者。」

聲聞修行人盡斷欲界九品俱生煩惱，當祂生命完結，便生於色界；而且更不再投生欲界，故名「不還」。

佛告善現：「於汝意云何？諸阿羅漢頗作是念：『我能證得阿羅漢』不？」善現答言：「不也，世尊，諸阿羅漢不作是念：『我能證得阿羅漢性。』何以故？世尊，以無少法名阿羅漢，由是因緣名阿羅漢。世尊，若阿羅漢作如是念：『我能證得阿羅漢性。』即為執我、有情、命者、士夫、補特伽羅等。

The Lords asked: “What do you think, Subhūti, does it then occur to the Arhat, ‘by me has Arhatship been attained’?” Subhūti: “No indeed, O Lord, and why? Because no dharma is called ‘Arhat’, that is why he is called an Arhat. If, O Lord, it would occur to an Arhat ‘by me has Arhatship been attained’, then that would be in him a seizing on a self, seizing on a being, seizing on a soul, seizing on a person.

世尊問：「你意下如何？善現，阿羅漢會否這樣想：『我已證得阿羅漢』嗎？」善現答：「不會，世尊。為甚麼？因為他不執著有任何實有的東西稱為『阿羅漢』，所以他稱之為阿羅漢。世尊，假如阿羅漢認為『我已證得阿羅漢』，那麼這便意味著他仍有我執、有情執、命者執和補特伽羅執。

阿羅漢譯為殺賊；盡斷煩惱障的意思，煩惱障是以「我執」為中心的九品俱生煩惱（註釋61）；換言之，完全沒有我執和俱生煩惱的方可稱為阿羅漢；所以若修行人執自己能取阿羅漢果，他肯定不是阿羅漢。接著，善現長老引自己的親身經驗為證。

「所以者何？世尊，如來、應、正等覺說我得無諍住最為第一。世尊，我雖是阿羅漢，永離貪欲，而我未曾作如是念：『我得阿羅漢，永離貪欲。』世尊，我若作如是念：『我得阿羅漢，永離貪欲』者，如來不應記說我言：『善現，善男子得無諍住最為第一。』以都無所住，是故如來說名無諍住、無諍住。」

Any why? I am, O Lord, the one whom the Tathāgata, the Arhat, The Fully Enlightened One has pointed out as the foremost of those who dwell in Peace. I am, O Lord, an Arhat free from greed. And yet, O Lord, it does not occur to me, ‘an Arhat am I and free from greed’. If, O Lord, it could occur to me that I have attained Arhatship, then the Tathāgata would not have declared of me that ‘Subhūti, this son of good family, who is the foremost of those who dwell in Peace, does not dwell anywhere’, that is why he is called ‘a dweller in Peace, a dweller in Peace’.”

為甚麼呢？世尊，如來、應、正等覺稱說我是得『無諍住』中最勝者；此外，我雖是離開（爭勝）貪欲的阿羅漢，但（我體證生空真如，人無我的道理，）我並沒有『我是阿羅漢，已離爭勝貪欲』的想法。世尊，如果我有得阿羅漢果的想法，如來、應、正等覺便不會授記稱說：『善現善男子是得無諍住中最勝者。』由於對任何東西都沒有『我』的相想，與人無諍；所以如來說我得無諍住。」

無諍住又名無諍定，彌勒菩薩說：「聲聞無諍定，離見者煩惱。」（註釋62）佛在世時，得無諍住的阿羅漢要前往村落乞食前，會先入定觀察，若會引起村民討厭或煩惱事，就避而不往。此外，「無諍」、「離欲」和體證生空真如，與斷以我執為中心的煩惱障有很大關係；與人有諍，必然有我、有情、命者、補特伽羅等執；所謂離欲，是遠離爭勝的欲望；所以要先不與人競勝，造就無諍的基礎，而無諍是體證人無我的法門，從經文看到善現長老能入無諍住，足可見祂不單能以無漏智證人無我得慧解脫，而且更能入滅盡定「無諍住」得俱解脫（註釋63），所以經文說如來稱說善現長老等無諍住最為第一。

愛德華孔茲（1904-1979）在註釋這段經文時提到，佛在世時確有很多聲聞弟子在修行期間自揣己證阿羅漢果。例如在《天業譬喻經》中提及毘多輸柯長老在禪修時得喜和樂，於是心想：「我是阿羅漢。」當然得二禪的修行人也可有身心上的喜樂，我們很難判別毘多輸柯長老是否已證得阿羅漢。另外，馬鳴菩薩在《美難陀》詩歌中提到難陀如何向釋尊表達出自己的修行境界：「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當然，在《雜阿含經》亦可以找到很多同樣的事例，以我們盲無慧目亦難判斷這些修行人是否證得阿羅漢果；但有趣的是：無著菩薩把「斷聲聞得果是取疑」整段經文判為十八住中第五住，亦即菩薩修行的第五個階段：「於修道得勝中無慢」；似乎是針對那些未證謂證，未得阿羅漢果卻說自己已得阿羅漢果的修行人。無著菩薩指出，若修行時出現任何的散亂，千萬不可生起我想，否則由我想會生出我慢，就會對修行無上菩提形成十二種障礙。「一、慢；二、無慢而少聞；三、多聞而小攀緣作念修道；四、不小攀緣作念修道而捨眾生；五、不捨眾生而樂隨外論散動；六、雖不散動，而破影像相中無巧便（雖維持寂止，但修「觀」時義境不清晰）；七、雖有巧便而福（德）資糧不具；八、雖具福資糧而樂味懈怠及利養等；九、雖離懈怠利養而不能忍苦；十、雖能忍苦而智（慧）資糧不具；十一、雖具智資糧而不自攝。（攝，蘊積苞含；這裡指證道時忍不住享受肉身的喜受。）十二、雖能自攝而無教授。（雖能禪修，但沒有善知識從旁指導，終不能發展出無漏智。）」除了對治慢這個障礙，為了對治餘下十一個障礙，由下一個即第六個菩薩住處起至第十六個菩薩住處止，每個菩薩經歷就斷一個障礙。（註釋64）無著菩薩接著解釋為甚麼預流者不作是念：「我能證得預流果。」乃至阿羅漢亦爾。祂說：「若預流者如是念：『我得預流果』，即為有我想；若有我想，則為有慢。」

己二 斷釋迦然燈有取有說疑

佛告善現：「於汝意云何？如來昔在然燈如來、應、正等覺所，頗於少法有所取不？」善現答言：「不也！世尊，如來昔在然燈如來、應、正等覺所，都無少法而有所取。」

The Lord asked: “What do you think, Subhūti, is there any dharma which the Tathāgata has learned from Dīpaṃkara, the Tathāgata, the Arhat, The Fully Enlightened One?” Subhūti replied: “Not so, O Lord, there is not.”

世尊問善現長老：「你意下如何？如來往昔在然燈佛前，是否得過些甚麼教法？」善現答：「世尊，沒有；如來在然燈佛前並未取得過任何教法。」

全經第五疑：如果無為法不可取的話，為甚麼往昔釋尊為儒童菩薩時，以七枚青蓮華供然燈佛（或譯為定光佛）；又見地濯濕，解髮布地令佛蹈而過；除得佛授記「汝當作佛」外，又得無生法忍。（註釋65）這不是說明無為法是可取可說嗎？

世親菩薩解釋時重申：「在然燈佛所，言不取證法；由斯證法成，非所取所說。」（註釋66）如果釋尊往昔作為儒童菩薩聽然燈佛說法「有所取」的話，這只是以分別心去執取的佛法，不是儒童菩薩以無分別無漏智證真如的證法（註釋67）。所以無為法只能以無相、無願的無分別智去證，不能以有形相的言說分別去說去取。

無著菩薩將這段經文解作第六個菩薩要經歷階段：「不離佛出時」。如果菩薩有「我想」的話，就連帶生起「我慢」；為了折服我慢，菩薩便要值遇如佛一樣的善知識，向這位「少聞」法義的「我慢」菩薩說法，令祂折服我慢。「此下第六，為不離佛出時。依離障十二種中，為離少聞故。」

註釋：

61. 《大乘阿毘達磨集論》〈得品〉說：「何等阿羅漢果補特伽羅？謂已永斷有頂第九品煩惱，安住彼究竟道。若阿羅漢永斷三界一切煩惱，何故但言永斷五順上分結（色貪、無色貪、掉舉、慢、無明），得阿羅漢果？最勝攝故。」
62. 《現觀莊嚴論》〈法身品〉第九。
63. 根據《俱舍論》〈分別賢聖品〉卷二十五說：「俱由得滅定，餘名慧解脫。」以無漏智斷一切煩惱障，但未能得滅盡定，稱慧解脫阿羅漢；能兼以無漏智與滅盡定斷煩惱障者，稱為俱解脫阿羅漢。因俱解脫比慧解脫殊勝，故經文以「最為第一」來形容善現長老是極利根的修行人。
64. 修行人由我想而引發出：一、慢，「於修道得勝中無慢」對治。二、為離少聞，以「不離佛出時」對治。三、離小攀緣作念修道，以「願淨佛土」對治。四、對治捨離眾生，菩薩要經歷「成熟眾生」住處。五、為遠離樂隨外論散亂，菩薩要經歷「遠離隨順外論散亂」住處，六、為離破影像相中無巧便，菩薩要經歷「色及眾生身博取中觀破相應行」住處。七、為離不具福德資糧，菩薩要經歷「供養給侍如來」住處。八、為離懈怠利養等樂味故，菩薩要經歷「遠離利養及疲乏熱惱故不起精進及退失」住處。九、為離不能忍苦，菩薩要經歷「忍苦」住處。十、為離缺少智慧資糧，菩薩要經歷「離寂靜味」住處。十一、為遠離禁不住享受肉身喜受，所以要經歷「於證道時遠離喜動」住處。十二、為遠離無教授，故經歷菩薩十八住的第十六個住處：「求教授」。第十六個菩薩住處相當於經文第二週說法的十七疑中的第一個疑：「佛告善現：『於汝意云何？如來昔於然燈如來、應、正等覺所，頗有少法能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
65. 見吳月支優婆塞支謙（約三世紀人）譯《佛說太子瑞應本起經》卷上。
66. 見世親菩薩《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論釋》頌二十一。
67. 根據《佛說太子瑞應本起經》卷上描述儒童菩薩以無分別無漏智證真如，得無生法忍經過情形是這樣的：「菩薩已得記言，疑解望止；霍然無想，寂而入定。便逮清淨，不起法忍，即時輕舉，身昇虛空，去地七仞。」可見儒童菩薩是以無分別智證無為法，故無為法是不可取，不可說。

應用思考問題

1. 甚麼是一來？為何在無為法中無去無來？試述在世俗名言如何安立一來果聖賢的標準。
2. 何謂不還？是不還欲界抑或色界、無色界？試述名言安立不還果聖賢的標準。
3. 何謂阿羅漢？善現長老舉出二種原因說明阿羅漢不會執著自己獲證阿羅漢果，其中一個更是祂自己親身的經驗；試引經文分析。
4. 無著菩薩提醒在見道及見道後修行的人，例如預流果、一來果、不還果和阿羅漢果緊記「於修道中得勝中無慢」的道理，例如預流者如作是念：「我得預流果」，即為有我想；若有我想，則為有慢，從而形成修行路上十二種障礙，試依《金剛般若論》說明。
5. 按照無著菩薩所說：修行人若有我想，則會衍生出慢等十二個障礙。但我們的俱生我執習氣深重，要經多生數數修習，才可伏斷；所以佛在第五個菩薩要經歷的修行階段「於修道得勝中無慢」，教修行人斷「慢」後，往下至第十六個「求教授」的菩薩住處止，再有十一種對治由我想衍生的障礙，能否依《金剛般若論》說明？
6. 為何釋尊往昔為儒童菩薩，蒙然燈佛（或譯為定光佛）授記於九十一劫後成佛，祂隨即得無生法忍，成為第八地菩薩？為甚麼佛和善現菩薩異口同聲說儒童菩薩沒有取得過第八地無為果？試引本經有關經文及《佛說太子瑞應本起經》說明。
7. 無著菩薩將第五疑這段經文列為第六個菩薩住處，要菩薩發願隨佛學習，不離佛出時。因為值遇佛出世，並向佛學法，可對治菩薩因我執、我慢而惹上「少聞」法義的障礙。試依《金剛般若論》說明。

主辦機構：大圓滿佛教中心

佛學講座：《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第九講完